孩子发烧的第三天,母亲在凌晨三点发现他蜷缩成虾米的睡姿。她摸到额头时,指尖传来滚烫的触感,仿佛触碰到了某种正在融化的金属。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,她攥着退烧药的塑料包装,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高烧不退时,父亲也是这样守在床边,用体温焐热的棉被裹住她发抖的身躯。记忆的碎片在现实的褶皱里闪烁,那些被岁月冲淡的细节此刻突然鲜活起来。
父亲在厨房熬煮的姜汤飘着雾气,他盯着锅里翻滚的泡沫,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三天没换过衬衫。洗衣机的转轴还在嗡鸣,他伸手摸了摸胸口,那里有被体温蒸腾出的潮湿。母亲在房间里给孩子擦身,棉球按在额头上时,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与监护仪的滴答声交织成网,那些被焦虑撕扯的神经末梢,此刻正被消毒水的气味一遍遍冲刷。

孩子退烧后的清晨,母亲在阳台上晾晒被单,阳光把白布晒出细密的褶皱。她突然想起昨夜急诊室的场景,护士推着轮椅经过时,孩子熟睡的脸颊蹭过她的手背,像一片沾了露水的花瓣。父亲在客厅擦拭着蒙尘的相框,玻璃表面倒映着窗外的梧桐树影,他记得孩子第一次生病时,那棵梧桐才刚抽新芽。时光在病榻与药瓶之间流淌,那些被折叠的日夜最终化作掌纹里的年轮。
当孩子终于在晨光中睁开眼睛,母亲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嵌着褪色的药片碎屑。父亲正在厨房准备早餐,锅铲与铁锅碰撞出清脆的声响,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。窗外的鸟鸣穿透纱窗,他们相视一笑时,眼底沉淀的疲惫与希望在晨光中折射出微妙的光晕。那些被病痛撕裂的时刻,最终都化作守护的形状,藏在父母沉默的背影里,如同深埋地下的根系,在黑暗中默默输送着养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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