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记得父亲总在台灯下批改我的作业,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某种无声的对抗。他从不直接问我"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",却反复检查我写的每个数字是否对齐。有时候我写错了一道题,他会在旁边画上红圈,用铅笔尖戳得我手心发痒。这些看似机械的批改动作,实则是他试图用另一种方式传递关心——毕竟在那个年代,沉默比言语更接近生活的真相。
母亲的作文本上总贴着便签,那些红色的批注像春天里绽放的花苞。她写"妈妈今天做了一道新菜",我会在旁边画小兔子;她写"爸爸加班很晚",我却把"很晚"改成"很晚很晚"。这种用符号代替文字的沟通方式,像两颗孤独的星球在寻找共鸣的频率。我们用作业本搭建起秘密的通道,却让真正需要表达的情感在字里行间逐渐褪色。
老师曾说,作文是心灵的窗户。可当我在周记里写下"今天数学课太无聊",老师却在批改时写下"要认真对待学习"。这种错位的对话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,明明想要传达的是对知识的渴望,却在现实的重压下变成某种责备的信号。我们用笔尖在纸上描绘世界,却让真实的感受被规训成标准答案。
现在回想起来,那些被折叠在作业本里的对话,或许比我们实际进行的交流更珍贵。当父母在深夜里抚摸我们的作业本,当老师在批改时凝视着我们的字迹,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早已在纸张的褶皱里生根发芽。我们总在等待某个恰当的时机去沟通,却不知最真实的对话早已藏在那些被反复修改的笔画之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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